聂勾沙努力平复着心绪,点了点头。

    暴雨冲刷着他身上的污泥,把他没有束发冠的黑发淋散了。他皮肤本就很白,湿漉漉的黑发再一披,看起来形同姿容姣好的鬼魅。

    几个人都跟在身后,回到刚才马车倒下的地方。

    阿措坐在肮脏的泥坑里,似乎吓软了脚。

    侍卫们拖动着断肢残骸,准备带回去细细查验。

    “沈总督,你回去吧。既然不得已召出了康义剑,便没人能拦我了。”

    聂勾沙捋了一把头发,现在灵力充沛,可以飞到下一座城池洗洗睡了。

    沈壮师应了一声,也是知道这把剑的厉害。他和皇帝都深知剑灵有异样,所以只称呼剑为“它”,并不把其与聂掌门视为一体。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阿措还是坐在原地,没有爬起。

    雨水让他的衣衫和身子紧紧相贴,聂勾沙这才发现,少年虽然很高,可是身板瘦弱。

    阿措在雨中细细发抖,分辨不清眸子里的水光是眼泪还是雨。

    那些水在他漂亮的脸颊上汇聚成溪流,再顺着下颌流动,流到了聂勾沙心里面去。

    聂掌门知道,任谁看了康义剑出鞘时他那副魔怔样子也会被吓到。

    他沉默着低身,企图去扶阿措,却发现少年有一条腿毫无力气。

    潺潺的血流在黑夜里看不清,又混在雨水中淡去了腥味。聂勾沙用拂尘的微光仔细辨认,才发现阿措的右腿上插着一支羽箭。

    一支断掉的羽箭。

    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中箭了,却一声不吭,自己硬生生折断了木质部分,再背着手藏在了草丛里。

    聂勾沙心下一动,扯了一截带灵力的拂尘毛,给他缠在了伤口上方止血,略带责怪地说:“都伤成这样了,怎么一直不说?”

    没料到,刚站起来一半的世子再次坐了回去。那身板带得聂勾沙也一屁股坐在泥里。

    阿措好像在那瞬间崩溃了,胸膛剧烈起伏着,磕磕巴巴说出四个字:“师尊……我怕……”

    也不是没见徒弟哭过,收得早的旁系弟子几岁的都有,就常常在他面前哭。

    聂勾沙猜想着阿措是又疼又委屈,便拍着阿措的后背安慰:“别怕、别怕,下回我不召康义剑了,也不在你面前杀人。”

    “不是这个,不是怕你。”阿措单手回抱住师尊,浇湿的衣衫贴在一起,“我不敢说,是因为怕他们。皇上的金卫,我在战场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