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听了,多半以为答了句废话。唯有梅碌清楚,郭义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如今就连郭义心底都跟明镜似的,再问信不信这类的话,纯属多此一举。

    梅碌不可能没听到过有关这位女儿的劣迹,但以往始终将信将疑。他无意操持内宅琐事,根本不关心妻妾子女之间那点纷争。梅碌晓得他的原配夫人是能干的,同时也是不省事的。

    所以,要说聆祉这孩子心地纯善,谁信?

    然而即使梅丞相不信,但有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追究起来于事无补——珂儿私相授受,荒唐至极;蓁儿忤逆不孝,累败门户。

    他已经舍弃了两个嫡出孩子。而剩下的几个庶子女中,个个见了他便噤若寒蝉,唯唯诺诺,光是瞧着就让人可恨又可悲。

    唯独聆祉最合心意。

    难道他梅碌要为了所谓的黑白,再舍弃掉一个,甚至,可能是最后一个好棋?

    梅碌不只一次感到遗憾,为何以前从未注意到这个女儿。如果能早点发现她的过人之处,好生加以培养,使其德行兼备,仁淑顺良,日后定然不失为他一大助力。

    不过,梅碌很快便阻止继续胡思下去。他嘱咐道:“你将王氏看好了,不能让聆祉接触到她,这件事我必须得亲自查明,郭义你盯紧点。此外,医效郎官虽说秩下,可他们归属大内太医署医官,你行事时要注意分寸,当即查出其中勾当,也暂且压下,待我亲自抉择。”

    “大人放心。”

    郭义应承下来,说:“那嬷嬷当初发现药里头的问题时老夫人神思已不清明,只得密告大人做主,属下将其安置妥当,三小姐的手还伸不到整个丞相府。”

    梅碌的表情登时变得难以形容:他再晚些察觉,可就真有人在相府内只手遮天!

    欣慰、警惕、厌恶等复杂情绪交融,形成一张意味不明的面孔,连声音也笼上一层阴霾。

    “我这做父亲,总该教她点规矩。”梅碌缓缓说。

    郭义恳切道:“三小姐还年轻,慢慢来,总会有长进。”

    回到房中。

    “要是郭长史寻迹找到宫中太医身上,那太医是否会向大人透露些什么?”挽冬则另有担忧。

    梅碌坚信梅聆祉收买了府中医官。可事实上,聆祉根本就没对府里的人动手脚,而是直接找上了最初给梅老夫人诊脉的太医。

    由太医院开出的药方,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没有人改动过药方,过量柏子仁、合欢花是刻意的。

    梅聆祉的态度母庸质疑,道:“且不说郭义会不会查到太医署头上,就是真查出点苗头来又有何用,你以为,府里医效郎中真的没人发现药方的弊端?他们不至于昏聩无能到这地步。”

    挽冬有几分惊讶之色——她原本以为医官们无能,姑娘方敢有的放矢,现在看来竟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