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珠欲言又止。
看了一眼捧着杯子吹气的霍锦西，她还是决定问出了口：“顾姨对爹……是不是有些不太一样啊？”
沈宝珠对顾凤梧非常熟悉，虽然顾家长居帝都，但顾凤梧在金陵有自己的房产，每年至少两次小住金陵，一住一个月，其中有二十天都在温家。以前两位长辈都是兄妹相称，两家的关系也都是当成亲戚在走动，她还曾羡慕这份说是朋友其实更盛亲人的关系。
可今天看到顾凤梧那份悲恸欲绝的样子，她却突然弄不清顾凤梧和公爹温去尘之间的关系了。亲情无需置疑，这年头血亲也不过如此了，可这份亲究竟亲情更多，还是有点别的什么……
温若元转头看了霍锦西一眼，伸手关了门。
霍锦西：“……”
滚烫的开水已经被她吹得可以入口了，她一手捧着杯子小口啜着水，另一只手翻了一页纸，眼睛像是粘在连环画上，入了迷似的。
温若元拉着沈宝珠坐在了床沿，继续小声说话：“不是我想瞒你，只是长辈们的事情不好挂在嘴上。”
沈宝珠点头：“我懂。”
温若元见她真没生气，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难以启齿：“你知道的，爹虽然老家在淳溪，家里还有一个亲弟弟……”
沈宝珠打断他：“我知道，你和我都是父母缘薄的……我是被亲姑姑过继来，你是被亲爹娘老子送给了大伯，所以才有现在的爹。我知道，所以总和你有说不完的话，总觉得我们那么像……一定能够相互体谅扶持，好好组成我们自己的家……”
温若元眼眶微红，他看着同样眼中含泪的沈宝珠，拍拍她的手，摇头：“我其实更羡慕你，你妈对我们都跟亲生的一样，舅舅……虽然住的偏远，这么多年也没怎么见过，但是对你的心意却从来不少，两个舅兄也没少来走动。可你不知道……我当年，当年是被我叔叔硬塞给爹的。”
沈宝珠闻言愣住：“叔叔婶婶从来不上门……我一直以为是他们腿脚不方便……”
温若元语气晦涩：“……当年如果爹不愿意收我做嗣子，我怕是活不过满月。”
沈宝珠震惊，显然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哪里还顾得上温若元瞒着她，直接抓着他的手低吼：“怎么就活不过满月了，天下还有这样的……这样的亲娘老子吗？”
子女不言父母过，沈宝珠能说出这话，显然是怒到了心里。可看着温若元难过的神情，到底还是没舍不得追问他。
温若元早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只是埋藏在心底多年的伤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敞开了的，所以结婚多年，他也从未和沈宝珠提过，反正和淳溪温家走得不近，沈宝珠又不傻，知道他们关系不好，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去亲近，于是这么多年也就相安无事的过来了。
可温若元想起温去尘下葬在即，头天温家还上门来祭拜过，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想也知道以那位叔叔的执着，不可能就这么翻篇，不出后天一定还会闹一场，到时候沈宝珠听谁的？信谁的？
温若元这两天本来就有意告诉她，只是一来确实忙得脱不开身，二来让他开口……总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放不下心里的耻辱感。这会儿正好是个机会，沈宝珠的眼神心疼中带着鼓励，他心中大定，忽然觉得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温若元张了张嘴，声音发涩：“这事……我不是要瞒着你，只是……”
沈宝珠难得温柔地握紧他的手：“你要想说，我就一直在这里听。你要是开不了口，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温若元觉得喉间一紧。他吞咽两下，终于摇头，继续道：“迟早是要知道的，我更想亲口告诉你。”
抬眼去看桌边的霍锦西，却见她又专注地翻了一页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