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可即便他恨她当年冥顽不灵偏要自讨无趣自找苦吃,即便他笑她如今种种皆是因果业报罪有应得,也从未想过她会就此消失在他的眼前!

    “陛下,冬日风寒,这湖边也无甚景致,不如早些回吧。”

    扶淑公主心满意足,方侧身看向一旁静默已久的帝王,却见他薄唇微抿,遥望湖心处那尚未散去的漾波,目色比天光还要深沉。

    扶淑心中一顿,有点摸不准他的意思了,不,确切来说,对于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从来没看透过。

    她很早时便远嫁边疆,那时他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少年。母妃去后,他们姐弟受尽欺凌,可这孩子心思隐藏得极深,从小便是如此,如今年岁渐长,亦愈发莫测,数十年的时光,把他雕刻成最深隽的模样,也将他淬炼成最铁血冷峻的帝王。

    “陛下……”

    扶淑还想再说什么,只觉面前一道残影掠过,方才一言不发纹丝不动人骤然跃起,纵身而下,眨眼便潜入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

    “陛下!”

    所有人都怔住了,呆呆不知所措,还是扶淑最先反应过来,大吼道:“都愣着干什么,陛下有任何闪失,本宫要你们统统陪葬!”

    宫人们如梦初醒,会水的纷纷下水,不会水的忙着划船呼喊,李恪更是一刻也不耽搁,闷头扎进水里。

    “殿下不必惊慌,”苏颖扶着宫婢的手,寇指如珠:“陛下水性一流,武功卓绝,断然不会有事。”

    扶淑冷冷瞧了她一眼,不作任何理会。皇帝迷恋苏颖,念念不忘了这么多年,甚至不介意她曾嫁作人妇,宁可背负叔嫂乱.伦之名也要迎其入宫,足可见这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

    这倒也罢了,只不过,他近日对那贱人似乎格外上心?不仅为了她迟迟不动上官府,更是几次三番出手相救,莫非……皇帝对上官梨动了恻隐之情?可是怎么会呢,他不是最恨这个总纠缠着他阴魂不散的女人么,况且,上官梨曾做过那般伤害苏颖的事,他不可能原谅的……

    “她什么时候调去陛下身旁的?”扶淑拧着眉,承乾宫向来无事勿扰,妃嫔里能出入的也就苏颖了。

    苏颖长翘的眼睫微微下垂,秦霄殿角落的身影一闪而过:“兴许,一个月前就在了。”

    一个月前?扶淑手指紧扣扶栏,也就是说,上官梨刚进浣衣局没几天便被皇帝带回了自己宫中?

    扶淑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抬眼看向苏颖:“看来,皇帝也并非表面上那般绝情。”

    苏颖红唇娇艳,纤手轻抚腹部,眼尾不经意向上勾挑。

    自废后以来,陛下的确对上官梨特别许多,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渐渐脱离掌控,他也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再不是当初一见她便眉目飞扬,为了她冲冠一怒的少年。

    “她们的话什么意思?”怜妃听得没头没尾糊里糊涂的,不由小声问向若欢:“陛下同那婢女很熟吗?”

    若欢连连摇头:“回娘娘,奴婢不知。”

    怜妃眉头一蹙,正待开口,只听“砰”地一声,两道身影同时从湖面冲出,陛下手中紧抱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婢女,飞身而向不远处的船只,李统领紧随其后。

    “阿桓!”扶淑公主急急走下石阶,望向木舟大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