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似乎只余他们。

    直到一句磕磕绊绊的话语从这个着水墨色斗篷的男子身侧传来,苏蕴娇才挪开盯在男子脸上的视线,继而后知后觉发现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娇、娇妹,”国公府二公子苏成哲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爬墙头上作甚?”

    看到苏成哲,苏蕴娇扁了两下嘴,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是二哥哥,是在过完年没多久,喝醉酒失踪的二哥哥,苏家上下焦急寻了两日,只寻得一具冻僵的尸身,她为此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真好,她又能见到活生生的二哥哥了。

    苏成哲着实吓得够呛。

    他是身居太子先马一职,素日里与太子走得比较近。今日傍晚,他去东宫面见太子,询问太子为何要退掉与蕴娇之间的亲事。太子三缄其口,不愿回答,见天色已晚,还留他吃了顿晚饭。吃完晚饭,太子要出门办事,正好顺路送他回来。

    适才他与太子正在墙下话别,冷不丁地,墙头上出现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接着掉下一块朱瓦,差点儿磕在太子爷的脑门上,给太子爷来个开瓢。

    他原以为爬墙的是偷东西的无名毛贼,正要喊家丁来抓贼,哪成想,竟是他的亲妹妹、苏府的大姑娘……

    苏成哲苦恼扶额,“蕴娇,你快些下来,二哥哥扶着你。”他转头朝太子讪讪笑道:“太子殿下,舍妹平常并无此举动,今日……今日一定是……”话卡住了,不知如何解释。

    闻得二哥哥唤那俊美公子“太子殿下”,苏蕴娇忍住泪意,立时抽了一口冷气——什么,他是太子?是她做了十足打算,预计在历尽艰难险阻之后才能见到的太子?

    她惊讶地眨巴两下眼睛,又低头去打量俊美公子的容貌。视线从他的眉眼上一一扫过,苏蕴娇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上辈子,她一门心思扑在四皇子身上,对那位与她有婚约的太子殿下不甚热衷,就连太子的容貌,也记得不大清楚。

    她记忆中的太子,无论是周身的气度,亦或是长相,似乎都与墙下这人不相符,但闭眼细想,却又觉得这人的眉眼依稀相识,的确是见过的。

    苏蕴娇想到,前世偶与太子相见,远远便能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她抽了抽鼻子,只闻到墙角红梅散发出的幽幽香气,一闻便知傲骨铮铮,却闻不到丝毫药香。

    可能距离太远了罢。

    苏蕴娇设想过多种与太子见面的场景,提前将困难估计得十足充分,却唯独没想过眼下这种场景。

    太轻松了,也……太尴尬了。

    院墙高约六尺,苏蕴娇横坐在墙头,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简直跟截挂在上头晾晒的腊肠似的。

    苏成哲忧心她从墙头摔下来,见她迟迟不动,还以为她没听到,便又抬高声音道:“娇妹,你跳下来罢,我接着你!”

    墙头上没有遮挡,四面八方的风都往身上吹,苏蕴娇下意识打了个冷颤,愈发冻得坐不住了。

    罢了罢了,她想,既然太子已看到她骑墙头的一幕了,那再让他看看她从墙头跳下来也没甚大不了的。

    二哥哥说话的声音太大了,苏蕴娇做贼心虚似的回头看看府里的动静,见并无人出来,才接着转头向墙外。她睁大眼珠子,凶巴巴瞪二哥哥,口中说出的话语却绵软无力,“二哥哥住嘴,声音放低些,你想要阿爹拎着红缨枪出来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