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吾知道，李山的父母也不是好相处的，尤其李山的母亲，集齐了农村无知妇女的一切缺点，爱嚼舌根且牙尖嘴利絮絮叨叨个没完。她的唠叨和为你好可没任何关系，反而是些恶言恶语。
“我那时候…什么也不知道。没接触到网络，没有朋友。自然也不知道录取通知书这事其实并不是一张纸的事。我真以为那张纸丢了，我就永远没有上大学的机会了。”
如今的李吾其实也不太了解这事：“原来不是这样的吗？”
吴离听她这么问，忍不住笑出了声：“当然不是，傻姑娘。不过…”
他收敛了笑意：“要不是经历过这件事，我们或许这辈子也不需要知道这个知识点。实际上，录取通知书只是一则通知罢了，而你的名字早就被学校记录下了。只要你带好了可以证明你身份的东西，丢失了录取通知书也不是什么大事。当然…如果你不去，这个名额自然就取消了。”
“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我以为我真的没有大学念了。于是我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带着自己高三暑假打工挣的钱离家出走了。”
“我辗转于各个地方，住过十人铺甚至二十人的大通铺。我也干过各种各样的体力活，发传单，餐厅打工，公司保洁，工厂打工。”
“期间我去了一家画室，在那里我知道了美术生是怎么生活的。也是在那里我喜欢上了画画，觉得自己以后就要干这行了。”
“后来，我也不记得多久之后，舅舅找到了我，把我带回了袁家，然后我的生活就好上很多了。我如愿以偿地学了画画，有了相关的工作，再然后…我就到了这里。”
吴离没说自己到这里的时候有多绝望，但是李吾能感觉到。
假使一个噩梦终于做到了头好不容易变成了美梦却突然一睁眼发现自己还在经历的苦难，那确实叫人很无望。
吴离的情况还不止这样，他甚至变成了另一个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身体，陌生的一切。
“如果你没变成吴离，而是取代了我，会不会更好一些呢…不用折这么多弯，可以直接立刻制约李山，可以直接找到舅舅…”
李吾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
可吴离却打断了她：“我宁愿如今这样。”
“为什么？”
“我已经37岁了，哪怕再回到初中，内心其实已经成长到了一个境界了，因为环境沾染上的泥污已经深入骨髓渗入肌理。这不是重生就能解决的…”
“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还相信很多东西。即便童年的苦难会给你造成影响，但你还可以有所改变。事实上，你和我已经有很多的不同了。你更自信，更外向，也更善良，你是更好的我。”
吴离话里的言外之意，李吾听得很是明白：“你觉得自己不好吗？”
你觉得自己不好吗？
吴离移开了视线：“你和李山动手那天，我的心里其实非常不理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为了母亲这样。可你却告诉我，母亲是爱我的。她替逃跑的我承受了李山的毒打，和李家的恶语。”
“其实这本该是我上辈子就能想通的事情。可就算到了这一辈子，我对于母亲依旧没有什么感情。我对她的感激甚少，对她的憎恨更多。在我眼里，她一直是那个软弱无能最终丢了性命可怜却更可恨的人。”
“就算上辈子她死亡，我也没有为她流过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