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惊讶地张开了嘴,“不知少爷给我准备了什么?”

    周君宴从屉中拿出一把算盘,“上次看你算账甚是明白,给你把算盘。”

    “多谢少爷,多谢少爷。奴婢最喜欢算账,从小就打算盘。”半月惊喜地给周君宴不停行礼,周君宴见她高兴,也不觉咧着嘴笑,打趣道:“这么长时间,本少爷终于知道你能拿得出手的地方了。”

    半月手上将算盘捧着,又再次道谢才离开,算盘是用旧了的,显然并不是特意准备,是周君宴看半月送了礼才临时起意,但是这确是半月想要的东西。她管着钱财,平日里要算账的。最主要的是,她喜欢保存得好的老算盘,藏着别人的珍惜和喜爱。她家里,也是藏了一把的。

    大年三十,侯府祭祖之后,侯爷侯夫人大爷大夫人和周君宴五人做马车进宫参宴。半月再次明白,周君宴在府里的地位,他跟旁人都不同的,她们这院子,估计个个都盯着,平日做事,须得谨慎谨慎再谨慎。

    主子走了一半,府中的厨子却更忙了,一是要准备晚上侯府的年席,二是要给丫鬟奴仆准备好的。今天当值的都能额外发半吊银子,吃的鸡鸭鱼肉样样不缺。天黑透了周君宴才从宫中回来,神色甚是疲惫,半月上前替他脱了外面的大毛毡。今儿飘着稀稀拉拉的雪花儿,打在了身上,里面的衣服也湿透了,半月连忙吩咐婆子打了热水熬姜汤。不想青萝亲自送了姜汤过来,怕冷了,用陶瓷小罐严严实实装着,她嘱咐道:“让大少爷全都喝下,洗个热水澡,皮子夹袄都得穿严实了,老夫人说了,年宴不着急,等大少爷休整好了再去。”

    周君宴洗过澡,喊半月过来替他洗头。这时候洗了,什么时候才得干,半月怕湿了头发生病,可是周君宴头发本就湿哒哒的,也不知道是雪沁湿的,还是汗湿的。半月不敢耽搁,连忙给他洗过头,立刻拿布巾子将水慢慢擦干,又让他快些喝姜汤。周君宴摇着头,显然是不想喝。

    想必是跪了许久,看衣服上膝盖都湿了,人累了便容易烦躁,讲道理听不进去,小声哄了也哄不好。可是再不喝,姜汤就冷了,半月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担忧他冻病了,急得直掉眼泪。

    周君宴无奈瞧她一眼,将姜汤一口喝了,抿着嘴皱眉回味嘴里的味道,苦不苦,甜不甜的,还带着辛辣,真他妈难喝,待嘴里好受了些,他才开口道,“宫里的丫鬟跪在冰上跳舞,也没见谁掉泪珠子的。都是丫鬟,我侯府的丫鬟,怎么就这么没用处?”

    年节里掉泪,本就不吉利,幸亏大少爷不在乎这些,半月连忙用手使劲将眼泪擦了。

    “好了,好了,可别把你的脸皮子都给擦掉一层。”灌过姜汤,回了点神,周君宴也愿开口说话了,“也是本少爷人好,今天在宫中受了一天的罪,大大小小的主子,皇上太后皇后,公主娘娘,皇亲贵族,没跪一百个也跪了八十个,回了家,还得哄着你个小丫鬟。”

    半月嘟囔道:“少爷说这话可不亏心,您可是见了皇帝老子的人,连喝个姜汤,都得小丫鬟哭着求着。”

    周君宴躺在罗汉榻上,懒洋洋看她:“胆大的丫鬟,还敢取笑主子,你可知宫中丫鬟,敢说一个不字,都丢到泔水房去。”

    “泔水房是哪里?”半月一边拿了干巾子给他擦头发,一边问道。

    周君宴偏过头瞧半月一眼,“哪里,茅厕,你想去?侯府也是有的。”

    “啊!”半月捂着鼻子,皱了眉头,“这宫中可真奇怪,我好生生桂馥兰香的大少爷进去了,竟然便成了逐臭之夫。”

    周君宴起身又赏了半月一个脑绷子,“会说两个词,想必平日也是读书了的,却用来编排你少爷。头发别擦了,再怎样也擦不干,就这么散着去前堂。”

    半月放下布巾子,擦了好几条也不见干,她是尽了力了。怕风吹了头,半月给少爷穿了大毛毡子,自己打着伞,又逼他拿着铜炉。

    周君宴手里拿了,十分不耐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这小丫头都爬到少爷我头上来了。”

    半月讨饶道:“少爷您往这院子里看看,是不是就奴婢这一个丫鬟?您若是病了,老夫人大夫人的板子都落到奴婢屁.股上。你自己要清净,奴婢连个分担板子的同伴都没得,再不谨慎些,还不得天天屁股开花。”

    “你还有理了。”周君宴虚虚弹她脑门,自己拿了伞举着,将炉子塞到半月手上,半月不肯要塞回他手里,周君宴抬手将她脑袋按下,“别蹦了,小矮个儿。”

    等快到老太太屋里,周君宴才拿了铜炉,大喊着“祖母”,便跑着进了屋。

    老太太屋里有地龙不说,还烧了碳,周云宴和周锦儿等都在屋里。老太太看周君宴散了头发,连忙摸摸,啧了一声,“还湿的厉害”,将他拉到炭火旁,“这天气还洗头,若是没得干,可不得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