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及眼角的红斑,黎有恨把半张脸藏在镜头外,调暗了夜灯,靠着床头柜坐在地上,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樊寒枝。

    樊寒枝全看在眼里,他用镇尺压住宣纸,拿起毛笔蘸墨水,说:“怎么不敢看我?又惹什么事了?”

    黎有恨支支吾吾地否认,问:“哥,你还生我的气吗?”

    樊寒枝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说:“不了,中秋我会回去。”他顿一下,俯身凑到镜头前,太近了,黎有恨甚至能看清他眼中倒映着的自己,给他一种两人在额头相抵的错觉。

    “乖一点。”他说。

    他声音好轻,像刚出笼的包子,软乎乎又白又面,腾腾热气似乎穿过屏幕一直扑到脸前。黎有恨一下子红了眼眶,握紧手机点了点头。

    樊寒枝直起身,重新提笔写字,换了话题,问:“戏排得怎么样了?”

    黎有恨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眼神闪躲着撒谎,说:“挺、挺好的。”

    “唱一句给我听听。”

    他张了张嘴,想着要是吵醒了麻薯和郑幽,让樊寒枝知道自己外宿在别人家,樊寒枝指不定要生气,于是嗫嚅着说:“太晚了……哥回来了我当面唱。”

    樊寒枝看了他一眼,笔下不停,问:“你在哪里?”

    “当然是……家里,”他咽了咽喉咙,“爸爸在、在家,会吵醒他的。”

    樊寒枝似乎相信了,说国内确实已经晚了,要他早点去睡觉。黎有恨依依不舍地道别,一直把手机贴在眼前,等那边先挂断屏幕暗下去,才把手机合在床头柜上。

    他心口怦怦跳着,一遍遍回想方才的通话,没怎么睡着,半梦半醒间瞥向窗外,天已经亮了。

    他换回自己的衣服要走的时候,郑幽才起床,睡眼朦胧地抱着麻薯,站在玄关送他,问:“要不要我给你叫个车?”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保持联系。”

    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穿上鞋连鞋带都顾不上系,摸一把麻薯的脑袋,跟郑幽摆摆手便跑了出去。

    他打车去学校,一路小跑着到练功房,推门进去时正听得薛初静气势汹汹地在训话。教室里站着一排男男女女,基本都是熟面孔,不是他的同班同学就是同系的学长学姐,个个垂着头。

    薛初静拿着一根教鞭,指指点点地骂,说偌大一个学院怎么就连一个代替黎有恨的人都找不出来,又说你们学得比一个有听力障碍的还不如,就该趁早回家,翻来覆去地把一排人贬得一无是处。

    黎有恨也垂着头,靠墙默默站着。等薛初静训完话,总算注意到他,一挥手把其他人赶了出去,指了指一旁凳子让黎有恨过来坐。

    他走过去,但没敢坐,诚心诚意地道歉。

    薛初静冷哼,打量着他的脸,问:“眼睛那儿是怎么回事?”